二饼

二饼
分类:武侠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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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逢乱世,人命如草芥蝼蚁,谁也不知自己下一秒是生是死。突如其来的一剑,穿过胸口,扑街;从天而降的石头,砸中头部,身亡;防不胜防的毒水,穿肠破肚,嗝儿屁……以上都是流传于街头巷尾的热门致死原因。师父说:“世事无常,命运难料。”这句话,我直到多年以后才真正明白。2我和师父住在有座山的山腰。我是被她用两块烧饼换来的,彼时我尚在襁褓。师父于是给我取名二饼,意思直白而粗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想想有那么一天,我名满天下,胯下骑着的是从八十一匹千里马中挑选出的能驰骋八十一万里,翻越八十一座山峰,踏过八十一条河流的九九神驹;腰间配着的是武林盟主赠予的用玄铁锤炼六十四天,陨火锻炼六十四天,寒冰淬练六十四天,方才铸就的八八剑;左手握着的是蓬莱仙人赐予的用四十九种花朵,四十九种果实,四十九种泉水,整整酿造了四十九年而成的七七酒;右手提着的是被皇帝老儿通缉了三十六天,偷了三十六样贡品,杀了三十六名捕快的六六大盗的首级。就在这个春风得意须尽欢的良辰,只听围观百姓大喊:“二饼牛,二饼棒,二饼大侠呱呱叫。”再合着小贩那销魂的叫卖声:“卖烧饼!皮薄馅多嘎嘣脆,饼圆价贱满口香。两文钱你买不了吃亏,两文钱你买不了上当,二饼大侠唯一指定经销品牌。”——醒来后我发现床湿了,大概是吓的。有一天,我终于按捺不住这种奔放的心情,跑去质问正躺在草地上晒暖的师父。“师父,你为什么给我取这么个名字?”“朗朗上口,简单明了,而且很有纪念意义。不好吗?”“这让我以后怎么名扬天下?”“二饼,你是不打算陪在师父身边吗?”我本准备说是,可当瞥见她黯淡的眼眸时,临时改了口:“是……师父,你是不是该教我武功了?”“打打杀杀有什么好?”“可我是励志要成为大侠的男人啊!”“原来是这样。那二饼以后找个大侠嫁了不就行了吗?师父我还是很开明的。”面对师父轻浮的态度,我已经出离愤怒了,我要威胁她!“师父,你再不教我我就自杀!”她掏了掏耳朵,懒懒地问:“你刚刚说什么?”“要按摩吗?徒儿昨晚新学了几招。”我大义凛然地献媚道。那天晚上,我失眠了。3长久以来我都做着一个梦,梦见自己成了拯救苍生的大侠,按照老庄的思想,我可能一直就是那个大侠,现在不过是活在梦里。可在我扇肿了两边脸,锤墙折断手腕,从房顶自由落体躺床上仨月后,都没能成功从梦里苏醒。在床上躺着的第一个月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师父她,为什么不愿意教我武功?试想一下我学会了武功,自然不甘心窝在这个小地方,自然想要去江湖闯荡一番,自然会选择离开这里……师父她,大概是不愿意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里。在床上躺着的后两个月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师父她,怎样才会教我武功?这就牵扯到另一个问题,我学武的缘由。成为大侠是最终的目的,而且与师父的初衷相违背,自然不能再提。可如果我说是为了强身健体的话,师父会不会教我一招半式?我如此说,师父果真同意教我一绝招。“双臂分开,比肩膀略低些;脚尖支地,躯干一条线;你撅着个屁股放屁啊,放低放低!”据师父解释,这招名叫“五体投地”,遇到打不赢的家伙就用,施放时切记放声大哭,以达到迷惑对方的目的。“平时没事的话记得多加练习,以防不时之需。一上一下不间断进行的话,还有助于锻炼肌肉噢!”万念俱灰的我没了办法,决定以身涉险,让师父直观地认识到教徒弟武功的重要性。趁师父洗澡时,我将提前准备好的泄露自己行踪的信安插在她视线能及的任何地方,以避免我真的“作死”成功。兵荒马乱镇位于有座山的山脚,是土匪强盗的聚集之地。是夜,我打扮成富家公子的模样,站在镇外。死一样的静寂,与我预想中有些许出入。走进镇子,我看见风扬起了沙,看见低声呜咽的马匹,看见成片成片的尸体堆在一起,看见鲜血织成红色的绸缎。我查看他们的伤口,死因全是胸口处的剑伤,像是绣着一朵朵牡丹。我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悲伤。回去之后,我大病了一场,从此再也没做过成为大侠的梦。4梦死了,梦想还在,我依然想成为一名大侠。我想过离家出走,可一碍于师父的卑鄙,二碍于这闹着玩似的名字,一直没付诸行动。直到后来的某一天,我遇见两个人。刚下过雨的傍晚,天边显出橙红色的晚霞,我躲在树洞中,鬼祟地翻阅着从师父那偷来的书,可惜是本传奇故事。从树洞中探出头时,我看见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面对面地站着。他们离得是那样近,看得是那样认真,由于害怕之后会有少儿不宜的内容,我不得不用手捂着眼睛,从指缝中看。两人不知对视了多久,只记得是在周围响起了乌鸦的嘶叫声后……穿黑衣那个声音洪亮,他大喝一声:“他娘的,拉我脑袋上了!”这句话成了开骂的契机,穿白衣的那个冷哼一声:“到底道不道歉?”穿黑衣那个头使劲往上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脖子长,牛气十足地傻笑道:“明明是你撞的人,干小爷何事?”咦,还有人吗?我探出脑袋四处张望,终于发现了神秘的“小三”,他浑身湿漉漉地依靠在我藏身的这棵树干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穿白衣的那个又冷哼一声:“敢做不敢当,想来也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我呸!”穿黑衣的那个仰天长啸,恨不得招来群狼,他怒吼道:“不长眼的家伙,没听过黑风一剑吗?”穿白衣那个抹了把脸上的唾沫,赞了一句:“黑风一剑张狗蛋原来就是你,久仰久仰。”穿黑衣那个很是自得,他乘胜追击,威猛地喝道:“竟知我名,不简单!你又是哪个?”穿白衣那个又抹了把脸上的唾沫,面瘫地回应道:“在下白衣渡海。”穿黑衣那个震惊了,他犹豫道:“你就是那个白衣渡海王大赖?”这下连我也震惊了,一是发觉有人的名字比我的还难听,二是发觉就算名字不好听取个霸气侧漏的外号也能很好听。这次的遭遇让我萌发了一个念头,碍于词汇量的缺乏,只好送给师父一个污辱我的机会。“师父,你觉得什么外号比较好听?”“浪里个浪。”“不好,显示不出我的性格。”“手下败将。”“不好,显示不出我的实力。”“大尾巴狼。”“不好,显示不出我的种族。”“厕所还没扫,在这儿扯啥呢?”师父一脚将我踹了出去。竟然让未来的大侠天天扫厕所!不能忍!离家出走势在必行。我深情地和小呆告别。“小呆,我要走了。”“喵。”“小呆,不要想我。”“喵。”“小呆,我会想你的!”我猛地抱住了小呆,它在我脸上挠了三条道子,就这样,我有了个威风凛凛的外号——“血面三刀”。出行那天,天空飘着小雪,我回头,没有人。师父,怕是不要我了。5江湖是很残酷的,我与它不期而遇。从师父那“借”来的钱很快被抢光了,至于武功秘籍,由于强盗们目不识丁,幸运地被保留下来。我的生活很规律,夜晚会翻看武功秘籍,白天会去最繁华的长安街乞讨。乞讨是有地盘划分的,起初我窝在街角的一亩三分地,后来通过个人努力和街坊们的支持,已隐隐成了丐帮在本区域的代理人,一时风头无二。当六袋长老找我洽谈入会事宜时,被我一口否决了:“虽然我是可以靠脸吃饭的,但还是希望凭借实力闯出一番事业。只有这样,在我回首往事的时候,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子孙显摆显摆。”长老很欣赏我的坦诚,连吐了几口唾沫以表尊重,就在我准备回敬他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长老一路小跑离开了,留下两个麻袋,我系在身上,用来装烧饼。一年后,我学有所成,单手勉强能撂倒七八个孩童,下面,是时候开始“大侠职业规划”的第二阶段——筹备资金了。一身帅气的行头少说也要上百两,一件闪光的宝剑少说也要上千两,再加上其他衣食住行方面的需求,偶尔还要施舍点钱财给穷苦百姓,宣扬美名。杂七杂八加在一起,年花销不下五千两。夜晚对着骨感的现实,想着丰满的理想,我再次失眠了。我需要一份工作,高收入。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去了人才招聘市场碰运气,七转八转,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半死不活!”“二饼!”半死不活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我们结识在一个凄冷的傍晚,他躺在树外,我躲在树内,也算是患难之交。在得知我的来意后,他陷入了沉思。“我这里的确有一份工作,完全符合你的条件。只是危险系数过高。”他紧盯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你相信我吗?”“相信!”接着,半死不活将我领进了一座昏暗的酒坊。“我是未成年,不能喝酒。”抗议无效,他将我整个提起扔进了酒缸里,跟着自己也跳进来。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酒缸下面原来连通着一条秘密隧道,转来转去地就进到了另一间屋子。屋子里有一个柜台,一个书架,还有一个站着的老年人,他满头如雪,满鬓如霜,胡须及腰,根根雪白,手中捧着一本枯黄的古书,上面写着遒劲的两个字——“白子”。“这位是灰墓的守墓人,老白。老白,麻烦登记下我这个老弟的信息。”在乘滑梯来这儿的路上,半死不活已将前因后果告知了我,灰墓,是大梁朝最神秘的刺客组织,而他作为灰墓为数不多的举荐人,拥有着为数不多的邀请他人入会的名额。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认准了我会入会?难道就不怕我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吗?他笑嘻嘻地看着我说:“如果当时你摇头,我会先杀了你,再自杀。”我只当他是开玩笑。6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暗杀技巧愈发娴熟,在灰墓的账本上,我名字后的骷髅数稳居前三。或许是因为我的表现过于优异,老白单独交代了一个任务给我。目标,是烟雨楼。——烟雨楼,风月酒,春风一度君念否?——绮梦出,浮生走,浪荡年华及时有?楼中散着旖旎的春光,合着蛊惑人的胭脂味,能听见美人的歌唱声。没等我细细品味,一个满面油粉的老鸨子就将我拉到一旁:“公子!公子有相好的没?”“没。”“喜欢什么口味?”“偶尔偏咸,偶尔偏淡。”“那就是要两个喽。”“我可没这意思。”“别不好意思嘛,来,这边请,看看中意哪个?!”花红柳绿、莺莺燕燕,眼花缭乱,刺激得我差点忘了正事。“你们这儿有没有位叫寒秋的姑娘?”“寒秋?没印象。”“姑娘倒是没,丫鬟倒是有一个。”还是老鸨子见多识广。这下不好办了,我总不能说来妓院嫖个丫鬟。“那个…能不能……”“她是个疯子,不能接客。”老鸨子瞧出我的恶趣味,委婉相劝。我竟是来这儿杀一个疯子…这钱赚得真容易。“她在哪?”“厨房烧火。”“卖吗?我府上正巧缺个打杂的。”老鸨子伸出全部的手指:“这个数。”“一两。”老鸨子转身要走。“不卖算了,反正过了明天就不值钱了。”我亮了亮腰间的匕首,心平气和地和她商量。“成交。”就这样,我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一个疯子。本来我是想一刀捅死她,然后扔到城外的垃圾堆里,可当我见到她时,这个想法被另一个想法取代了。寒秋,我认识她。在我刚开始乞讨生涯时,她给了我两块烧饼和一两银子。我牵她走的时候她没有反抗,那双明亮的眸子闪动着,我想她是认识我的。我带她回了家,就在曾经的乞讨地附近,路过一处荒废府邸时,她伸出手指来,肮脏的脸庞上露出某种被人称之为“绝望”的神情。我知道,那是她的家,听说书人讲是因为被当朝权贵靳那诬陷为叛国罪,惹得皇上龙颜大怒,才害得一家老小尽丧黄泉。我收留了她。我耷拉着头向老白承认错误:“晚去一步,谁也不知寒秋去了哪里。”他看了我很久,似乎想将我看透,半晌,他挥手道:“你走吧,别再来了……还有,记得照顾好她。”到家,寒秋还在,她在烧火做饭,我拥住她,像拥有了整个天下。7我和寒秋成亲了,没有媒人,颇有些强买强卖的意味。求婚那天,下着小雪,她看着窗外傻笑,我情不自禁地牵住她的手,她仿佛没有知觉,依然看着白茫茫覆盖了一切的雪。我抱住她的肩头:“秋儿,我只有你了。如果你愿意和我成亲,就别笑了,如果不愿意,我们就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寒秋没动,她一边拍手一边傻笑着望向窗外,就在我准备接受这个结局时,她扑上来抱住了我,眼神清澈,像是一个正常人。幸福是短暂的,苦难总是接踵而至。寒冬时节,仇家找上门来,是靳那派来寻找寒秋的。我牵着她的手往外飞奔,躲闪不及,后背挨了一记。白雪茫茫,一如我出行那天,冷,蔓延全身。是时候交出多活了十三年的命了,我这样想,莫名地心安。金属交击声冷不丁地在身后响起,我回头,见到的是最不可能在此时出现的人。师父,她来了,一袭白衣,容颜依旧,手持银剑,血花朵朵开在半空。我第一次觉得杀人是种艺术,暴力的艺术。师父让我走,带上寒秋。师父看她的时候,眼神悲悯,像是在看着另一个自己。师父看我的时候,眼神慈爱,像是在哭,又像在笑。彼时我还不知,这一次竟是诀别。后来,权臣靳那全家被杀,江湖传言,凶手是个持银剑的白衣女人,我想,应该只是个巧合。寒秋是在第二年的春天去世的,她虚弱的身子在生下女儿后彻底崩溃了。那天,我紧紧握着她的手,她紧紧盯着我和女儿。“这一年过得很快乐。”“我知道。”“要照顾好女儿。”“我知道。”“我是装疯的。”“我知道。”“勿念。”我沉默。寒秋死了,我跪着对她的遗体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一把火烧了,抱着女儿回到了有座山。8“三糖,名扬天下靠的不是名字,是实力。你想名扬天下吗?”“想!”“那师父教你武功好不好?”“好!我要学花花点穴手,还有独独九剑,还有……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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