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弥开封

血弥开封
分类:武侠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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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断迷案府衙惊魂传书讯义士拜京开封府前,展昭带住了坐骑,皱眉看了看府衙前两扇厚重的大门,不住地叹气。包大人致仕了,新上任的开封府府尹会扭转当前的局面吗?展昭仰天看去,温暖的太阳已经跃上中天,春天的空气果然清新宜人。但是,开封府的侍卫与捕头,心头却萦绕着阵阵阴霾,挥之不去。去岁冬日,洪太后凤体违和,她的妹妹洪芳专程从柳州进京前来探望。洪太后、洪芳本是原柳州总兵洪遇的女儿,洪遇是三朝老臣,深得太宗、真宗、当今皇上的赏识与信任。洪遇有两女儿,姐姐名叫洪秀,嫁予了真宗皇上,妹妹洪芳,嫁给了大学士虞言文。这姐妹二人,长得极是相似,如若不细看一番,定难分得清楚。洪芳来京不久,让人心惊胆战的事情竟然接二连三地在皇宫里发生了。先是服侍洪太后多年的六个宫女,合伙盗窃洪太后寝宫的金银玉器,后被人举报查实,被洪太后赐死。元宵节那日午时,两个当值的太监,竟然在洪太后寝宫中纵火,企图加害洪太后。凶兆即由此开始,近三个月来,东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接连不断地神秘死去。一位得宠的皇子清早兴致勃勃地去西山打猎,怎奈坠入布满尖刀的陷阱中,当下毙命。半月前,新任兵部尚书张纹元,吃饱喝足,乘兴去逛青楼,与烟花女子耳鬓厮磨之际,竟然死在了两个青楼女子手中。凶案频频发生,皇上或是受了惊吓,经常抱恙,隔三岔五地罢朝。包拯卸职第三日,皇上干脆托病不朝,按说,皇上龙体抱恙,国事荒殆,太子理应掌国,发号施令。可是,洪太后却以孙儿年幼为由,顾不得凤体老迈,主动要求垂帘听政,替皇上打理朝政。那日早朝,文武大臣奏报凶杀案的办案进展后,洪太后怒火冲天,对着满朝文武连声责骂。满朝文武都被洪太后骂得噤若寒蝉。洪太后凤颜怒对开封府府尹,直指李天应道:“卿已上任十余日了,为何凶徒仍是如此猖獗,此举教皇家颜面何存?更为可恨的是,哀家每一次临朝问询,你似早已备好推搪之辞。全力断案,徒托空言;城内盘查,几成习套。事过之后,暗杀如故,恐怖如故,尔等敷衍搪塞如故,欺瞒朝廷如故。李天应呀,你何止办事不力,实乃尸位素餐,误国误民啊!”李天应跪在朝堂之上如筛糠,大气儿不敢出,磕头如捣蒜,唯唯诺诺,口中反复重复着“微臣一定尽快断案”几个字眼。洪太后怒气并未消减,黑丧着声音,道:“李天应,如再不能限期断案,你自辞其咎吧!”散朝回来,李天应当即升堂,将展昭、卢方、徐庆、蒋平,以及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一干捕快,骂了个狗血淋头。卢方本是个老实人,却也难敌李天应的污秽言语,当下开言请辞。徐庆、蒋平见状,也纷纷嚷着请辞。这本是卢方等人商议的威吓之策,孰料,李天应偏不就范,直接将三人开缺。开封府衙的一众差役,全都惊得目瞪口呆。展昭索性也以身体抱恙、不能外出办差为由,请求告假。李天应依着葫芦画瓢,依旧照准。事情发展得有些让人出乎意料之外,那日清晨点卯,李天应厉言厉色地责骂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言其消极怠工,玩忽职守,当下开缺四人。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面面相觑,鱼贯而去。那日,李天应开缺了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的捕头职务,扔下满堂目瞪口呆的衙役们,起身去了屏风后面喝茶。正在众人发怔之时,罗师爷罗尔保从屏风后一瘸一拐地走出来,他一撩袖袍,坐在了李天应的位子上,扫视着堂下的三班衙役,道:“王朝、马汉、张龙、赵虎,皆是开封府的故吏,颇有建树,罗某早有耳闻,佩服之至。然而,包大人辞官之后,这四人竟似丢了魂儿似的,办案拖沓,李大人开缺他们,自是为了以免他日,四人懒散办差与凶徒交手之时,因大意丢了身家性命。李大人断没有另起炉灶的心思,全是为尔等考虑。希望诸位各司其职,尽早破获连环凶杀案。一则,给李大人长长脸面;二则,为诸位的锦绣前程添砖加瓦。”开封府大堂鸦雀无声,堂下的衙役们愣在一旁,不知所措。罗尔保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李大人开缺王朝、马汉、张龙、赵虎,也是万般无奈,尽得武侯挥泪斩马谡之悲,心中之苦楚,少为人知。如有人借机报冰公事,义愤填膺,也可尽早请辞。若是消极怠工,玩忽职守,那就休怪李大人铁面无私、秉公处理了。”说罢,罗尔保起身离案,拂袖去了屏风后面。却说王朝、马汉、张龙、赵虎被开缺之后,李天应便快马文书知会各州府,张贴招募启事。短短几日,揭榜者如云,李天应亲任主考,招募了两百多名捕快。除此之外,李天应额外招募了四名捕头,齐河、谷浪、韩伟、周诚。这四个人在江湖上背负无数命案,血迹昭昭j李天应倒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一连递上了赦免和补缺的奏折,洪太后很快也降旨赦免了齐河等四人,一并赐予他们带刀护卫之职,官从六品。东京城遥遥在望。白玉堂驻足在前,他仍然骑着追随了他多年的白马,歇息一番之后,他下意识地轻策马腹,马儿就心领神会地奔驰起来。往事历历在目,包大人致仕前飞鸽传书邀其奔赴东京,暗中调查连环血案。包大人在信中说以他一介草民身份,办起案来定是少些约束,也不会打草惊蛇。白玉堂昔日大闹东京之时,幸得包大人从旁调解,才躲过一劫,因而白玉堂自是对包大人敬爱有加,甚至是无所不从。此番,包大人密令其昔日的捕快范月婷与白玉堂一并前来办案。二人本是同路而行,然而奔赴东京途中,范月婷因有事耽搁,不能与白玉堂同时抵达东京,便嘱托白玉堂给其兄长范月明捎去家书,聊表相思之情。白玉堂在城门前下了马,经过守城士兵的严格盘查,牵马进了城。可是他因凶案的事情心事重重,一走神儿,竟然走进了距离城门百米开外的羊肉巷,他想起前日里师妹范月婷的交代,索性直奔范月明的宅邸。按照范月婷的指引,白玉堂在一户雕栏玉砌、颇有江南特色的大宅门前停下,他把马拴在街前的柳树干上,便登上石阶,轻轻叩门。一个丫环模样的女子迎出门外,她低眉顺目,款款施了一礼,再打量了白玉堂一眼,细声问道:“大侠您……”白玉堂拱手笑道:“鄙人白玉堂,来拜访范月明师兄。”丫环疑问道:“师兄?……白先生与我家老爷是……”白玉堂点头道:“正是。若是范师兄忙,烦请将信交给他就是,白某这就告辞。”说罢,便解开行囊,取出一封信。丫环忙说:“白先生,还是您亲手交给老爷吧。”白玉堂随丫环跨进门来,他坐在客厅里,四下打量,客厅很宽敞,三面墙上都挂着一些名人字画,中堂挂着一副对联:读书传家久,耕田承业长。白玉堂暗笑,一个商道中人,却标榜读书种田,此中意味,怕是言不由衷。半晌,一个中年男子匆匆走进客厅,他身着蓝花绸缎长衫,白净脸,身材颀长瘦弱,气宇间却有几分轩昂。他拱手微笑道:“不知白师弟大驾光临,师兄有失远迎,望勿挂怀。”白玉堂忙起身拱手施礼道:“不敢,师弟白玉堂,见过月明师兄。”二人相对而坐。范月明笑道:“君从故乡来,应说故乡事。听家佣说,玉堂弟捎来一封家书。’白玉堂点头微笑道:“本来,月婷师妹与我一道结伴进京,因家中有事急需打理,须得盘桓几日再到京城。师妹先让我捎一封书信给师兄。”说着,白玉堂便将范月婷的信从怀里取出,起身递给范月明。范月明起身接了,打开看过,讪笑道:“小妹多是惦记我这个哥哥。这才数月不见,她心里就有些放心不下,有劳玉堂师弟特意前来送信了。”白玉堂忙摆手道:“不客气。”范月明苦笑道:“舍妹生性顽皮,也是野泼惯了,还望玉堂师弟多多引导。二老谢世得早,她自小缺乏管教,为人处事,总有纰缪,我真是为她操心。”白玉堂爽快地笑道:“师兄客气了,师妹冰雪聪明,落落大方,至于武功谋略,更胜我一筹,玉堂还要她多多指点才是。”范月明客气了几句,白玉堂看出范月明有些心不在焉,便起身道:“师兄,既然你事务繁忙,玉堂便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拜望。”范月明有些尴尬地笑道:“玉堂师弟呀,师兄近日委实事务繁忙,朝中的王大人、李尚书都邀我商谈买卖,八贤王昨日下了帖子,邀我今日一同吃酒,怕也是买卖上的事情,我真是推托不得。这样,你不妨多在东京住上几日,待我忙过了这几单买卖,定与你把酒言欢,你看如何?”白玉堂看着范月明,脸上淡然笑道:“师兄不必挂记,你忙你的,玉堂此行只想能把师妹的书信带到就是。”说罢,起身告辞。白玉堂走了几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范宅的大门已经紧闭。多年未与师兄相见,他总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不祥预感,二人言谈之时,范月明那种居高临下的口气,教他一时难以适应。都说树大招风,范师兄的买卖做得如此之大,定会遭人垂涎,再者官商本不易与,为何师兄与京城的官员如此亲密,难道他不怕京城的权贵,因分赃不均而刁难于他吗?白玉堂兀自苦笑一番,攀龙附凤本是人之常情,只是常常被商贾们做得过分了些。他深知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探查连环血案,因而也难以分身去为师兄范月明的事情操心。他只能暗自期盼,多年未曾谋面的范师兄,在他断案期间,万莫惹出一些乱子。第二回回魂酒偶悉命案开封府初试牛刀白玉堂从范月明那里出来,便牵马去了柳林客栈。他一路走到客栈门前,却感觉身后有人蹑足潜踪、如影随形,他猛回头寻看,却未见人影。在街道上闲逛时,他听人说起新任开封府府尹大刀阔斧地改革的事情——辞去旧将,招安流氓土匪。白玉堂与开封府的捕快卢方三人本是结义兄弟,白玉堂本想先去见见卢方三人,抚慰下兄弟们,但细细想了想.又改了主意,他决定先去展昭那里探探口风,因为按照包大人的交代,展昭可能是东京城内自己为数不多的可以信任之人。展昭的宅院相距开封府衙不到一里路,白玉堂一阵快步,便到了宅院门前。白玉堂连忙上前轻叩门环,一个佣人模样的老汉迎将出来,躬身问道:“请问,先生您是……”白玉堂拱手笑道:“烦请老丈通报一声,白玉堂拜见展大人。”老汉微笑点头道:“原来是白五爷到了,您请进院稍候,老朽这就去通报。”白玉堂淡然一笑,进了院子等候。他四下打量,院子里还是初到东京的模样,几株枣树,一架葡萄,一切都不曾改变。此时正值春上,枣叶郁郁葱葱,长得甚是茂盛,非常爽目。白玉堂四下闲看,远远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玉堂呀,你果然是神出鬼没呀,怎么说来,就来了啊。”两年不见,兄弟二人自是一番嘘寒问暖。二人亲亲热热地携手揽腕进了客厅。展昭先沏了茶,再让家佣去街中的饭庄备足了酒菜。展昭一边给白玉堂斟酒,一边笑道:“玉堂呀,你逍遥世外,本风流不羁,不问官场中事,却如何来到这是非之地?”白玉堂却哈哈大笑,他挥挥手道:“展兄,暂不提这个了,喝酒。”他又仰头饮尽了一杯酒,转移了话题,“展兄呀,且说说这件连环凶杀案吧。我的结义兄弟们因此被开缺,如今你也寄身草木,不问官场,这教包大人如何放心啊!你们本在包大人的辖制下,戮力造福开封百姓,这连环凶杀案端的令人发指,你们如今却不闻不问,开封府早已是人心惶惶,想当年我也受过包大人的恩惠,如今他老人家被迫致仕,并邀我前来东京暗中调查,因此,我白某人定要为此分担一些!”展昭长叹一声道:“玉堂,你的心思,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我等捕快以维护东京万全为己任,自是希望能够挺身而出,揪出幕后凶徒。连环凶杀案轰动一时,东京城里已是路人皆知,想必你早已知道个中玄机。”白玉堂摇头道:“以讹传讹者居多,我还得听展兄这个名噪一时的大捕快给我仔细说说呢!”展昭饮了一杯酒,便详细讲了连环凶杀案的情况。白玉堂听得心惊,饶是他处变不惊,也失语道:“我还以为江湖上的传言多是添油加醋,既是如此,凶杀案确实比我想的还要骇人听闻啊!”展昭摇头叹道:“最为可恨的是,案件尚未侦破,李天应却又自断臂膀。”白玉堂正欲宽言安慰一下展昭,又似想起了什么,端起酒杯欲饮,又猛地放下酒杯,皱眉道:“展兄呀,我想取一份连环凶杀案中所有遇害者的名录,你能帮我弄到吗?”展昭疑问道:“你要名单作甚?”白玉堂淡然笑道:“我只是想借来看看,仔细推敲一番,说不定能寻出一些蛛丝马迹,还望展兄成全。”展昭讥笑道:“杀人名单经开封府、禁军、刑部、大理寺逐次研究,仍没有找出任何线索,难不成玉堂弟早已非吴下阿蒙,你初出茅庐,办起案来当真是有模有样啊!”白玉堂却不再笑,只道:“展兄啊,我想,这被害人之间或有什么联系,或是能找出些蛛丝马迹。我相信,凶手绝不是胡乱杀人的失心疯,凶徒肯定是有计划地密谋了所有凶杀事件。”展昭点头道:“玉堂弟说得对。以展某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凶手绝不会是失心疯。”白玉堂与展昭喝到很晚,不知不觉便喝得多了,待到第二日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白玉堂洗漱之后,便到街中,他想先找一家饭铺吃点儿东西,然后再去“柳林客栈”,取回自己的行囊与坐骑。他刚刚走了几步,却发现街上的情形十分不对劲。大街上禁军士兵与开封府的捕快们正在快速地集结,他们似在走街串巷地搜寻着什么。白玉堂从一个慌张奔跑的路人口中得知,大富商范月明被人杀害了。白玉堂大惊失色,他暗想怎能如此凑巧,昨日还与范师兄谈笑风生,今日他便遭逢不测呢?白玉堂脑中冒出许多想法,区区一个籍籍无名的富商,怎么会牵涉到被害者多是朝中权贵的连环凶杀案中呢?然而当务之急,他必须得赶到范府一探究竟,毕竟他是在暗中调查,许多事情抢占先机是尤为重要的。白玉堂急匆匆赶到了羊肉巷,果然见到范月明家门前已经挂起了白灯笼。他走进院子,见一口红木棺材停放在院中。几个和尚正围着棺材打坐,手捻佛珠,念经超度亡魂。白玉堂缓步上前,打量着那口棺材,想起昨日与范月明见面的情景,耳边似还能依稀听到范月明有些夸张的笑声,他不禁黯然神伤。白玉堂见到昨日迎他进门的丫环在一旁哭泣,忙上前轻声问:“范师兄何时去世的?”那个丫环看了看白玉堂,叹了口气,哽咽道:“昨日白先生走后,老爷便去赴宴了。若是平日,老爷午时吃了酒,申时必定回府歇息,可是昨日却一直没有回府。今日清晨,衙役来传话,城外巡逻的禁军在野地里发现了老爷的尸首……”白玉堂看了看那棺材,皱眉问道:“为何就这样匆忙人殓了?官府验尸了吗?官府可曾给出任何说法,总不能让师兄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下葬吧?”丫环道:“开封府李天应大人一早就来过了,他说已经在开封府验过尸了,还告诉我等说死者为大,不能无故拖延,尸体要尽早入殓,至于案情开封府自会处理。”白玉堂听得心里有些难受,他虽然多年未与师兄范月明碰上一面,不喜欢范月明身上那种攀龙附凤的商贾气味,可是,他毕竟是范月婷的哥哥,更是自己的授艺师兄。他叹息了一声,烧了几张招魂纸,便向丫环讨要了一件孝衣,说要为范师兄守灵。丫环合掌皱眉道:“白先生的心意,奴婢替老爷领了。只是,老爷生前是寺院的寄名弟子,佛门弟子死后做法事时,不宜俗人在场。白先生……”白玉堂听得明白,随即作揖告退。白玉堂走出范宅,但见街坊四邻都在探头探脑地窥看,却并无一个前来吊孝的。白玉堂犹豫了半晌,不知所措,他本不愿与官府打交道,可眼下范月明遇害,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他不惜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前去开封府探知情况。他必须弄清楚师兄的遇害是否与东京城近日的连环血案有联系,如若是,他必须及早做打算,如若不是,他只能凭空祭拜一番,而后淡然地转入到连环凶杀案的侦破中。径直来到开封府衙,白玉堂向衙役道明来意,语气尽是中肯,待到他被召见时,远远看见李天应高坐在“正大光明”牌匾之下,白玉堂忙躬身施礼道:“草民白玉堂,见过李大人。”他直面李天应,心里却微微一动,此人的目光似是有些熟悉,他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但一时半会儿,教他也想不起来了。李天应淡淡一笑,呼衙役端过茶来,白玉堂接过茶盏连声致谢。李天应笑道:“久闻白义士大名,如雷贯耳。不知今日来开封府,何事尚需李某效力?”白玉堂拱手道:“白某唐突打搅开封府,并无他求,只想凭着自己的一身正气为师兄范月明讨个说法。”李天应点了点头,皱眉道:“白义士,范氏一案,十分蹊跷,勘查现场,许多细节不甚明了,案件尚在侦破之中,至于详细的办案细节,涉及本府机密,恕李某无可奉告。”白玉堂皱眉问道:“既是如此,为何仓促之间便验尸装殓、盖棺定论呢?”李天应叹道:“白义士必定有所耳闻,连环凶杀案已经使得东京城内人心惶惶。若是范宅停尸不殓,岂不是更加招致市井坊间胡乱猜测。本府也是迫不得已,情急之间,为死者考虑,只好匆匆入殓,如你所言,仓促之举确是有些对不住范先生了。”白玉堂不以为意,朗声问道:“敢问大人,此案可是与连环凶杀案并案侦查吗?”李天应淡然一笑,摇了摇头道:“此事……本官公事繁忙,无暇兼顾,所有事宜皆有当值捕快处理。”白玉堂看得出李天应完全是在敷衍,无奈自己人微言轻,李天应自是不会坦言相告,若想还师兄公道,还得自己亲自调查查证。如此这般打算,白玉堂便起身拱手告辞。第三回寻门路宰相引线堵众口贤壬舌辩白玉堂暗中调查范月明的案子好几日了,可并无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他只知范月明与许多官场人物有着密切联系。或许正是这种不必要的来往才使范月明魂断他乡,经他多日以来的查证,范月明那日对自己所言,并非吹嘘,他与八贤王确有来往。有人曾多次见到范月明陪着八贤王,出入东京各大酒楼。这个线索,让白玉堂很是心悚。东京城内富商纷杂,为何独独范月明能够与八贤王攀上亲密的交情?为何偏偏是自己与范月明碰面后,范月明便惨遭毒手?东京城内鱼龙混杂,看来包大人的提醒不无道理。或许自己的张扬举动已经招致幕后凶徒的疯狂报复,范月明的惨死便是为自己鸣钟示警。念及此,白玉堂顿感肩上的负担之重。既然范月明那日曾多次提及到八贤王,或许范月明自知大限将近,便有意无意地将最有可能杀害他的凶手告知了自己。白玉堂此刻也是别无他法,凶案扑朔迷离,他却又不知如何下手,只得去碰碰运气。白玉堂决定从八贤王着手,可是,他与朝中威望正隆的八贤王并无交往,若贸然拜望,难免显得孟浪突兀,万一八贤王正是杀害范月明的凶手,那岂不是打草惊蛇。他觉得必须找人引见一番,思来想去,他觉得故宰相王春必能帮他穿针引线。当年大闹开封府之后,白玉堂曾与包拯一道拜谒过王春。在白玉堂的印象中,王春是一个正派耿直的官僚,有此一段相遇,想必王春对白玉堂仍有印象,因此,白玉堂决定先拜访王春,假手王春投石问路。一阵奔波之后,白玉堂在王春的府前下了马,经门童引路,他顺利地来到了王春的府邸。身材高大的王春正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喝茶,见白玉堂拢身过来,王春忙起身相迎。王春笑道:“白义士,自上次大闹东京相识,你我二人真是一别如雨啊!”白玉堂拱手笑道:“光阴似箭,白某上次与大人见面,还是五年前。五年过去了,王大人依然是精神抖擞,雄风不减当年啊!”王春手捻胡须,若有所思地看着白玉堂,摇头笑道:“白义士谬奖了,老夫确实老了。白义士端的好记性。那年老夫尚在吏部担任侍郎,时逢包大人嘱托我给你安排一个四品护卫的差事,白义士知悉内情后断然拒绝。如此高风亮节,教人佩服啊!”白玉堂突然转过身去,摇头道:“白某只是个江湖闲客,怎能在朝中滥竽充数,忝列富门。”壬春叹道:“白义士,相比之下,你确是个磊落的性情;而今朝中一些文武,到处经营门路,乱钻乱攀,全然不顾礼义廉耻了。”白玉堂见话题扯得远了,便笑道:“近闻东京城内连环凶杀案,众人谈虎色变,大人出入要小心些了。”王春嘲讽地笑道:“这帮杀手似是头上生眼,尽杀那些贪赃枉法之人。老夫清风出袖,身无长物,断不会被盯上的。”白玉堂问道:“王大人,白某有一事不解,这连环凶杀案如何竟破不了?白菜还有一疑,断案总是需要一些时日的,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皇上都容不下克俭奉公的包大人?我曾多次在开封府协助办案,有些案子包大人也曾一度陷入困境,可那时皇上也从没有迁怒怪罪于包大人呀。”“此事说来话长……”王春捋着胡须,似有难盲之隐。白玉堂笑道:“王大人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白某今日来拜访,只想打听一个人。”“谁?”“我师兄范月明。”“你是说前几日被杀的那个富商?”“正是。”王春摇摇头道:“老夫对此人并不了解,他曾派人给老夫送过礼物,老夫不愿予人口实,便都拒收了。”白玉堂皱眉道:“这就奇怪了,白某那日与范师兄相会,范师兄私下里告诉白某说,他与大人是朋友,交情很深呢。”王春讪笑道:“白义士,此种商人老夫见得多了,张口闭口都说结交了朝中权贵。其实,这些都是商贾们狐假虎威、借势壮胆的言语。信不得,信不得!”白玉堂道:“那么容白某斗胆相问一句,八贤王可与我范师兄有来往?”王春摇头道:“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八贤王的声誉……老夫自然不能信口胡诌。老夫料想,此等卑鄙人物,八贤王断不会与其交往。不过……王爷却是个大而化之之人,有教无类的事情,也常常做得标新立异,出人意料。”白玉堂道:“王大人,白某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还望王大人成全。”王春大声笑道:“白义士但请讲来,老夫能力所及,必当倾力襄助。不过,如今老夫已经致政,便是在野之人了,风光不再,有些事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矣!”白玉堂见状,索性不再掖着藏着,高声道:“白某并无不情之请,白某只想拜访一下八贤王,希望王大人能够代为引见。”王春笑道:“此事好办,只是老夫听说,八贤王这些日子告病。你若不急切,再缓几日如何?”白玉堂拱手笑道:“王大人古道热肠,玉堂先谢过了,就此告辞。”夜已深了,白玉堂在街中拣了一条小巷,走了几步,便看到了一家名为“青云客栈”的牌匾,他决意今夜在此打尖了。唤来小二捎来茶水后,白玉堂谨慎地关好门窗,从怀中取出前日里展昭交给他的那份死者名单,在灯下细细审读起来。白玉堂仔细读过两遍,却找不到死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他眉头微微锁起,虽然他不曾看出这份名单中的死者有什么必然联系,但是他终究还是有所发现,这被害者或官或商,都是声名显赫之人。到底他们得罪了何人,以至于招来杀身之祸?位高权重的八贤王是否真是杀害师兄范月明的真凶,从王春的只言片语间,他根本难以发掘任何可用的线索。他隐隐觉得,他与八贤王的较量或许刚刚开始。八贤王脸色红润,精神赳赳,端坐在太师椅上,教人丝毫看不出是大病初愈的模样。在故宰相王春的引见下,白玉堂自是见到了这位盛名在外的八贤王。白玉堂拱手笑道:“王爷风光无限,令人仰视,白某恭祝王爷金安。”八贤王摆手笑道:“白义士,不要赞誉本王了,倒是你呀,后生可畏。”王春见状,也忙插话道:“王爷位列三公,地位尊贵;白义士,以一当百,勇猛有余。”白玉堂忙摆手道:“白某知道自家的斤两,王爷错爱了。王爷有所不知,白某在江湖上行走久了,全无礼数,若是冒昧前来,言语唐突,唯恐惊了王驾.兹事体大矣!今日同邀王大人代为引见,还望王爷海涵。”王春也笑道:“白义士想得周到。”八贤王道:“白义士,不碍,不碍。你能光临本王府邸,本王甚是高兴。你且说说,你找本王,所为何事,只管直言道来。”白玉堂便扯回了话题,问道:“此香前来王府打扰,白某恳请王爷告知有关我师兄范月明的一些事情,朝野传闻,范师兄与王爷相熟得很,范师兄死得太过突然,玉堂希望王爷能多告知一些师兄生前的事迹,玉堂与师兄手足之谊,希望能为师兄尽些薄力,不知王爷能否满足白某的不情之请。”八贤王摇头笑了,道:“范月明嘛,本是一介商贾。商贾好利,天经地义。他与本王亲近,无非是想通过本王与朝廷多做些买卖罢了,至于你所言尚未达成的心愿,本王闻所未闻。他突然遇害,却是让本王也心惊沮丧,如此一个熟谙人情世故的商贾,惨遭毒手,本王猜想,或是其在生意场上得罪了什么人吧?”王春在一旁附和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商道中因利结仇之事,再也寻常不过,只是下这般黑手,却是令人悚然。”说罢,便摇头叹息起来。八贤王皱眉道:“本王曾派人去开封府打听,开封府府尹李天应也与本王说,凶徒多半是范月明买卖上的仇家。”白玉堂见八贤王几句说辞便将祸事推得一千二净,不由得暗叹其高明,然而没有任何真凭实据,他也无可奈何,只得虚与委蛇道:“至于是否是商贾之间因利相搏,还只是推测,然而市井却传闻,王爷是师兄范月明的依靠,白某斗胆相问,不知王爷对此有何说法。”八贤王摆手笑道:“人言不足恤,信不得。攀附之心,商贾皆有之。他若说出些狐假虎威的豪言来,也在情理之中。”白玉堂冷笑了一声道:“关于范师兄,确如王爷所言,或许范师兄真是死于仇家之手,王爷师出无名,自然无法为师兄讨回公道。可白某倒是听说开封府李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先是辞退了多谋善断的公孙策先生,再逼得卢方、徐庆、蒋平三人请辞,还将王朝、马汉几人开缺了,案子未破,先竟顾换人,自断臂膀。此举岂不是为渊驱鱼,为丛驱雀么?纵是如此,或许李大人慧眼识珠,自有一番断案技巧,可连环凶杀案至今仍然悬而未决,非但如此,范师兄的商贾仇杀案竞也没有一丝进展,试问王爷身为朝廷栋梁,怎能坐视不理?”王春在一旁讥笑道:“朝中传言,开封府招募了许多精锐,听说开封府衙已是人才济济。要老夫看,尽是些鱼目混珠、滥竽充数、混吃朝廷俸银之人。八贤王哼了一声,道:“若论混吃朝廷俸银,李天应首当其冲。”王春看到八贤王气愤,急忙转移了话题,呵呵笑道:“若有白义士这等深明大义之人为朝廷效力,实乃开封府的荣幸啊。”白玉堂急忙摆手道:“白某性情急躁,若充任官差,难免出乖露丑,于朝廷颜面有失。昔日包大人与王大人曾热心提携,白某不敢从命,道理也是如此。包大人在任时,政治清明,老少皆颂,不也无奈致仕还乡了嘛,官场是非,白菜一介粗人,自是应付不来!”或许是猜透了白玉堂的心思,八贤王淡然笑道:“白义士,你或许已经知晓,包拯已经告老回乡了。”白玉堂叹道:“有道是,江湖催人老,朝中看还乡。包大人为官几十年,夙兴夜寐,着实也该歇歇了。只是,他此番请辞,事发突兀,令人颇多猜疑。或许白某不该掺和,敢问王爷,包大人请辞当真与连环凶杀案侦破无果有关吗?”王春在一旁急忙插话道:“白义士呀,此事干系重大,你确不该问。”八贤王摆摆手道:“王春呀,白义士身在江湖,局外之人。此事对他讲讲也并无大碍。”说罢,他喝了口茶,继续道,“白义士,你果真洞悉了事情的要害,包拯请辞,与断案不利自然有关。东京为首善之区,本该海晏河清,可光天化日之下,竟发生连环凶杀案,皇上发雷霆之怒,多次训斥开封府及大理寺,督促其早日破案,可是开封府办差却毫无进展,捕快衙役们看似戮力办差,却一概不见成效,皇上能不气恼吗?白义士,自古侯门深似海,战战兢兢履薄冰。你在江湖逍遥快活,却不知这朝中昨日河东,今日河西的奥妙变化呀。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此道来,包拯办案不力,自觉愧对圣上,请辞也是在情理之中了。”白玉堂点头道:“王爷说得深刻。” .八贤王喝了口茶,皱眉叹道:“当朝洪太后,贪恋权柄。近年来对皇上颇多微词;皇上雄风正盛,怎甘被人执掌,以此对太后也是颇多不敬。这些,江湖上偶有传闻,想必你也听到了一些议论。朝中一些自诩聪明之人,便学做墙头之草,以至于一向刚直不阿的包大人,竟也随波逐流,渐渐疏远皇上,亲近太后了。”白玉堂摇头道:“王爷,恕白某斗胆冒犯!此事确不可信,包大人为官清正,夙夜在公,为人刚正不阿,朝野皆知。以包大人的作派,断不会为晋身邀宠而亲近太后。”八贤王点头道:“白义士说得在理,起初本王也不相信,但是今岁元宵节,有人向皇上举报,言太后微服移驾,于街中的一家酒楼里秘密召见包拯。皇上起初不肯相信,着本王陪同,一道微服出宫前去探个虚实,谁知圣山在酒楼中看到太后正与包拯在密谈着什么。”白玉堂惊讶道:“当真?或是圣上与王爷看错了呢?”八贤王叹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本王与圣上透过门帘,亲眼目睹,圣上与我都听得声声入耳,真真切切呀!”白玉堂彻底怔了,他不曾想到自己一向敬爱有加的包大人暗地里却是如此作为。既然如此,包大人为何假意邀请他前来东京办案呢?然而,他终觉得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八贤王却很难教人信服。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八贤王为何与范师兄有些不可告人的过往呢?单凭此一点,便足以质疑其所有言论。白玉堂呆了一会儿,便问道:“敢问王爷,是哪家酒楼?”王春插话道:“白义士,你就不要再问了。”八贤王皱眉道:“似乎是一家……卖羊头肉的酒家。”王春怒道:“白义士,适可而止,此事涉及当朝权贵的声誉,不可再问!”八贤王却自顾叹道:“可怜,包拯清正一生,却做下如此谄媚之事,教黎民寒心啊!”说罢,兀自连连摇头,叹息不已。一旁的王春不住地咳嗽,八贤王仿佛醒悟过来,便摆手苦笑道:“白义士,王春适才所言甚是,此事本王确不该对你提及。饶是本王一时感慨,念你是可造之材,希望你为国分忧,一时也情难自禁,只顾一吐为快。此事仅你一人知便可,休要再传扬出去,可知流言杀人于无形的道理啊!”白玉堂急忙点头道:“王爷但请放心,白某虽然口无遮拦惯了,却也深知因言获罪的教训。如此紧要的言语,白某必定是要守口如瓶的。”说到这里,却看到王春向他使了个眼色,便起身道,“王爷贵体初愈,白某冒昧打搅,甚是不安,改日再来登门拜望,王爷保重,白某今日便先告辞了。”第四回狭路逢手足相搏鸿门宴佳人露迹白玉堂从八贤王的府上告辞出来,似乎只走出来个皮相,心思却仍然留在了八贤王王府。刚刚八贤王言之凿凿,包大人与洪太后暗中来往,他必须得亲自前往寻找一下那个专卖羊头肉的酒楼。适才他本想细问几句,却被王春屡屡打断,自知不便再问了。他一口气转了两条街,终究没有见到这种名称的酒楼,便怏怏地打马转身,欲回客栈歇息了。再转过一条街,就到了竹苑街,白玉堂迎面看到了一家酒楼,他心中一喜,兀自笑了。饶是他自顾心疑烦乱,却是忘记了这家酒楼,他对眼前的这家“挂羊头酒楼”甚是熟悉。八贤王说的莫不是这家酒楼?白玉堂在“挂羊头酒楼”吃过两次,一次是与二哥韩彰,一次是他自己孤身前来。这家酒楼的“捣蒜羊头肉”做得精致可口。白玉堂曾经感慨,偌大的东京城,除去一些走街串巷卖羊头肉的流动小贩,竟只是这一家酒楼专做羊头肉。韩彰却笑他,这种吃法是以偏概全了。其实口味因人而异,你或许认定这一家可口,别的食客未必如此,否则,那么多家的羊肉馆子岂不是要关张了嘛。白玉堂把坐骑拴在酒楼外的一棵柳树上,刚要进酒楼,却看到李天应正从这家酒楼出来。两个差役紧随其后。白玉堂本想躲闪,可是李天应却发现了他,李天应热情地向白玉堂打招呼道:“白义士,想不到你我二人竟又在此处重逢了啊!”白玉堂也拱手笑道:“白某见过李大人。”白玉堂有些诧异,李天应笑容可掬,非常热情,与那日在开封府见面时,竟是前后判若两人。李天应笑道:“白义士也来这酒楼吃饭?这家‘挂羊头酒楼’的字号别出心裁,味道也不错。”白玉堂玩笑道:“‘挂羊头酒楼’,多是卖狗肉。”李天应怔了一下,便点头笑道:“白义士说得是,这家酒楼的狗肉味道,的确不错。你若有心情一试,寻个日子,我请你吃一回。”说完,李天应带着衙役们扬长而去。白玉堂在酒楼内细细探寻了一番并无收获,当日酒楼的老板早已抱病身亡,他已无法从中问出端倪,细想片刻,他觉得只能再次折回到范宅重新寻找线索。白玉堂在暮色中翻墙而过,站在了范宅的院子里。他四下打量,院子里空荡荡的,佣人们早已经散了。白玉堂在院子里仔细查看,似乎发现了些什么,于是,他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旁边的院子里。白玉堂在黑暗中计算了一下范宅的面积,忽然他听到东边一间房中有些细碎的声响,白玉堂当下屏了呼吸,待细听时,那声响却又消失了。白玉堂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子,一脚踏进去,忽听到有细微的风声作响,他突然闪身,两只飞镖擦着他的耳边飞了过去。他再凝神细听,屋中传来了刀剑相搏的声响。白玉堂心念一动,一纵身,跳到了院子里。只听一声诧异的呼喊之后,刀剑相搏的声响登时停止了。院子里又死一般地沉寂了。白玉堂取出囊中的火石,燃着了,再纵身进了屋子,借着光亮去看,屋内竟是空空如也,他微微笑了。白玉堂走了出去,熄灭了火石,端坐在院中的青石案上。他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伸手捡了,摸了摸,觉得似曾相识,便十分懊恼地揣在了怀里。春意阑珊的季节,夜晚仍然有些凉意。微微的夜风悄无声息地在院中掠过。白玉堂淡然笑道:“二哥呀,你不想见我吗?咱们有两年不曾见面了吧?”无人回答。白玉堂慨叹一声,欠身站起,带着有些苍凉的语调道:“二哥呀……岂不闻,春虽多愁,路是各路啊?”黑暗中两人依旧沉默无语,或许这样的相遇场景太过惨烈,良久才听到一声涩涩的声音:“……五弟啊,你本是闲云野鹤的性格,何必卷入这一场争斗。”白玉堂皱眉道:“身在江湖,或是人为,或是天定,谁又能左右自己呢?二哥何必助纣为虐呢?昔日情谊,大哥全然不顾,尽为一些蝇头小利刺杀弟弟啊!”屋中的人悠然长叹了一声,迈着有些迟疑的脚步,缓缓走了出来。白玉堂转身去看,心中登时一热,颤颤地喊了一声:“我的二哥呀,你何必如此啊!”黑衣人果然是韩彰。他奉命前来暗杀白玉堂,谁知正要得手时,却被意外飞来的飞镖替白玉堂挡了致命一击。韩彰站在院中,已是泪流满面,他感慨地喊了一声,道:“我的五弟呀……二哥是猪油蒙了心,怎能对五弟痛下杀手呢?你放心,今日之后二哥断不会再与你刀剑相搏。只是东京并非你久留之地,各路杀手已经整装待命,只待进一步的命令,便会毫不留情地对你刀斧相加啊!一向断案如神的包大人已经远离这是非之地,为何你却执迷不悟,执意前来送死呢?”白玉堂飞身而过,默默作别,韩彰独自一人呆在小院中不住地感叹。却说白玉堂回到客栈,天光已经微微发亮。他和衣躺下,一夜未眠,困意似潮水般涌上来了。他似乎刚刚打了一个盹儿,便感觉有人敲门,他快步去开门,但见展昭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展昭笑道:“玉堂呀,昨夜你去了哪里?我正整夜地寻你呢,我料你必会去往范府,待我前去之时,听范府的佣人讲,你已离去,可是如此?”白玉堂苦笑了一声道:“在范府中,黑暗之中,竞有人向我偷袭,若不是有人暗中出手相助,玉堂此刻怕早已魂归地府了!”展昭惊讶道:“何人暗中偷袭?”白玉堂摇头道:“此人已经逃脱了,我还未来得及认清其相貌,但看得出,此人轻功极好。”展昭疑问道:“何人暗中相助?”白玉堂摇头道:“委实不知。”展昭却在一旁乐呵呵地憨笑。白玉堂疑道:“展兄为何发笑?”展昭嘲讽道:“玉堂呀,你在江湖闯荡多年,各路杀手你如数家珍,你难道果真看不出黑衣人的来历吗?如此搪塞之言,或是有何不可言明之事?”白玉堂笑道:“此事一会儿再说,我已饿得不行了。”说罢,白玉堂唤来店家,一锭银子撂在桌上,嘱咐他去备下丰盛的酒菜。店家接过银子,欢喜地去了。白玉堂哂然一笑,问展昭:“展兄,你光顾范宅,可曾发现任何异样?”展昭皱眉摇头道:“我没有查出什么可用的线索,我仅知这几夜去范宅的不止我们几人。”白玉堂嘿嘿冷笑道:“展兄呀,何止我们几个,我想开封府的捕快们也是在那里寻找什么。”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一个腰牌,递给展昭。白玉堂皱眉道:“我最初,绝对没有想到,此案却与太后有关。我最先怀疑李天应与王春,以我的初步调查,综合在罗尔保藏身之处的发现,原以为他二人应该是凶杀案的直接操纵者。然而众多大臣的死亡,李天应与王春却似乎不是直接的受益者,他二人,一个因凶杀案罢官,一个已经致仕,盲目地断定他二人是幕后的主使,自然于理不通。再者,‘后党’成员接连被害,太后理应有所作为,然而从所调查的情况分析,当朝太后权柄在握,怎会对自己的‘后党’成员疏于保护呢?以太后的能力保护一些‘后党’分子,自是力所能及的,可是‘后党’成员几乎被屠戮殆尽。若说一个两个‘后党’成员因意外身亡太后可能不会引起重视,然而‘后党’成员如此大规模地死亡,太后却没有一点儿办法。如此推想,当朝的洪太后近来表现便是异乎寻常了。然而纵使我有天大的胆子,也断不敢贸然怀疑太后。而后我与公孙先生见面,他以茶道点拨于我,我似有领悟,茶道首在采造,办案也是如此,当从源头出发。于是我便决定从洪芳入京起开始着手调查,因为第一起凶杀案便是洪芳来京之后才发生的。之后,我便深夜潜入皇宫探查洪芳的行迹,希望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所幸我终于获得了许多容易遭人忽视的细节。由此我综合了许多与太后有关的细节,从她的饮食起居、作息规律、食物偏好、行为方式以及言行举止着手,对比宫中一个侍女的说辞,我终于确定朝中的太后却是被掉包了。在南阳调查李天应的官声时,我又发现八贤王、王春与洪芳暗中多有来往,李天应在柳州任职时,应该是洪芳家中的座上宾。李天应能得到八贤王赏识,也缘由洪芳推荐。洪芳自知八贤王等人野心勃勃,于是向皇上举荐八贤王,嘱咐皇上对其许以重利,令其铲除‘后党’。由此,这案子便是明了了,洪芳假扮太后坐镇后方,发号施令,皇上则以八贤王、王春、李天应为棋子,许以中兴大臣的重利,密令他们铲除‘后党’。可怜八贤王、王春天真地以为皇上孤立无援,万分倚仗自己,铲除‘后党’之后他二人便位高权重,八贤王甚至图谋皇位,殊不知他们全是在洪芳的设计之中啊!”说到这里,白玉堂摇头长叹:“妹子呀,真相大白之时,我竟也是热汗三身,又冷汗三身。”柳燕又皱眉问道:“白五哥,那现下太后如何了?”白玉堂叹道:“洪太后已经病愈,洪芳也悄然无声地回到了柳州。太后必定知道她的近臣大多已被暗杀,她虽然震怒,却也回天乏术,无可奈何。洪太后即使难咽下这口恶气,即使图谋报复,却因大病初愈,皇权他落,也是力不从心了。况且,八贤王与王春已代圣上自裁,太后也便无话可说。无论如何,朝中帝后两党之争,演变成现下的和平局面,战乱未起,皇权根基未损,黎民百姓安居乐业,八贤王与王春大人,也算死得其所。”柳燕听得目瞪口呆,道:“白五哥,我真……没想到,如你悉数说来,竟然是这般惊心动魄。”白玉堂摇头长叹道:“最是无情帝王家。此话听来刻薄,此番却是有了见证。朝中的权力斗争,不是我等平民百姓所能左右的,白某只是希望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无论谁人掌权,倒也不在乎了。那日八贤王苦苦央求我道出幕后真凶,为了朝廷大业着想,我自是不能和盘托出,唯有埋在心底。”柳燕怔了一刻,呆呆地道:“白五哥,公孙先生让我转告你,包大人不日便可复职,他请你在东京城内盘桓几日。”白玉堂仰天长叹一声,无力地摇了摇头道:“妹子呀,事已毕,人应去,白某已是不能再在东京久留了。东京城外。时维五月,序属三春。漫无边际的蒙蒙细雨,下个不停。自八贤王薨逝后,李天应已经放下心中的执念,他与白玉堂邀约今日在东京城外的十里长亭会面。李天应伫立在十里长亭,他的请辞已经告准,无官一身轻的李天应正准备回乡。久未露面的范月婷从坊间得到消息,也赶到十里长亭为白玉堂送别。三人言语一番,白玉堂向二人告别后,独自一人骑着白马,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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